记者 臧运卓
★老兵档案
石耀华,祖籍山东省滕州市,现定居日照。1926年生人,1944年参军,同年入读山东军区(滨海军区)第二军分区卫生学校。抗战期间,活跃于微山湖一带,曾立二等战功一次。
好男儿带吴钩,石耀华身上的军人气质,最初应是源自血脉相承。
清朝末年,石耀华的祖父曾是满清皇族侍卫,1900年,护卫慈禧太后第二次出逃时,在西城(今北京市西城区)丢掉了性命。二十几年后,石耀华的父亲接过亡父衣钵,成为了一名国民党军官。
生逢乱世,石家祖孙三代注定难逃战场。整个少年时期笼罩在战争阴影中,经历一次又一次敌人扫荡、日子难以为继的石耀华在18岁成人那一年偷偷离开母亲,参了军。
“我是自己偷跑去当兵的,当时就只知道,八路军是穷人的部队,是为了让穷人过上好日子的部队”,一把四川土造的的“单打一”七九步枪发到手,石耀华成了八路。这把枪在他手中只响过一次,这一次,也是石耀华整个军旅生涯中开过的惟一一次枪。聪明、识字,石耀华被分配到滕县独立营做起了通讯员。然而,没几天,石耀华的去处再次被调整。
童年时期,石耀华的家庭并不算穷,母亲坚持送他上过几年私塾。那个年代,读过私塾的新兵甚为难得,人才不能浪费,首长稍作思量,往不远处山上一指,石耀华就被送去读起了卫校。
1944年,抗日战争进入第7个年头,微山湖一带虽然形势复杂,却依然保存有一座建制完善的山东第二军分区卫生学校。学校在独山湖,临时校址是一座废弃了的寺庙。校舍简陋,但课程设置毫不马虎,从《解剖学》到《生理学》,都有专业的老师系统教授。
毕竟是战区,学校时不时就要被迫应对敌人的扫荡。为了保存生命力,学校几十名师生需要全部撤退,成片成片的芦苇荡就成了最好的藏身之地。
最长时,石耀华在苇塘里藏过整整一星期,口渴喝湖水,饿了吃芦根。芦根甘甜,既能快速补充糖分又能扛饿,石耀华一记就是好多年。盛夏的夜晚,微山湖上静悄悄,芦苇荡隔出一片隐秘天地,让人短暂忘却死亡和仇恨,那是战争年代里,石耀华惟一的牵挂。
战争后期,仍有大量敌人顽固抵抗,石耀华和同学们一道,也被发配到战场担任卫生员。
白天的任务是护理前线撤下的大批伤员,硝烟味、血腥味、焦糊味是石耀华白天的记忆,而到夜晚,记忆则成了手中那沉甸甸的五尺白布。
马革裹尸,青山埋骨,五尺白布、棉衣里一块刻着名字的木牌是倒下烈士最后的归宿。那些漫长的夜晚,石耀华不知亲手送走了多少亡灵,为多少忠骨缠裹安慰。
“不想回忆,不敢去想,八年抗战,牺牲了多少中国军人!”石耀华形容悲恸。
在参与的最后一场对日战场上,石耀华情急之下的一泡尿浇灭了燃烧中的弹匣,挽救了战友的生命,荣立二等战功。被弹片擦伤的腿部伤口愈合时,抗战已经迎来了胜利。
淮海战役时,石耀华的老母亲终于找到了部队。再见儿子,她用的不是双眼,却是手,多年的分别,她流干了泪,哭瞎了眼。战争,让她失去了丈夫,又差点寻不见了儿子。
回忆至此,年迈的石耀华老人不再多说一句。他仿佛陷入沉思,又好像回到了夏夜里微山湖上的大苇塘。